雪满长安道

小短片的后续

江南的冬与别处不同,哪怕是树木凋尽了、繁华落败了,亦有一番别趣。他在庐陵置下一方小小宅院,屋檐上覆一层细雪,晶莹剔透的,仿佛他的眼眸。他自幼学舞,一腔热血在外独自闯荡几年,捧上天也有过,无端恶意也受过,可他望过来的眼睛仍是澄澈无暇,对这世界怀抱满怀的善意与热爱。
那宅院入得门来便是棵歪脖子树。低矮且丑,有一株长枝折断了一半,斜斜倚在地上,却照样开花结果,仿佛巷口日日咳嗽却依旧精神的妇人。他不知那棵树有甚么值得喜爱的地方,引得他的小朋友日日伺候着,冒出新芽也兴冲冲的跑来告诉他,浇水施肥,比照料他还要仔细——他终于编完孤曲上阙,有空陪一陪他的小朋友,屋里却遍寻人不得;找到前院来,那人却倚坐在那棵树最低的粗枝上抚弄他从邻家抱来的小犬,面上满是温柔的小心翼翼。他心下已然醋意恒生,面上却按捺住,只朝他一笑:“正廷。”
他的小朋友便朝他望来,眉眼飞扬:“艺兴哥!”他跳下树朝他跑来,衣袂飞扬,一如初见时的下凡仙子。待跑到跟前了,他刚要开口要他回屋添衣,那怀抱幼犬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将怀里的小家伙往他眼前一送,兴奋得眉眼弯弯:“哥,五百万认得自己的名字了!”
怎么又是那只狗!他刚扬起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去,目光只盯着那人看,直教他心下坠坠:“...哥?”他也不应,直盯得正廷倒退几步,才走近他,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,不顾怀里人的惊呼:“我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,你和我说五百万?哥今天好好教教你家法,一会儿可不许哭。”

临近新年,乐坊里已放了假,正廷便日日在家里,准备年节里要的琐碎物什。二人算是新婚夫妻,艺兴头一次在自己的小家过年,倍感新奇,跟着小自己好几岁的正廷到处跑,买这买那。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多,待他俩往家走时天已然黑透,地上才下过的厚雪被许多人踩过,走起来一步三晃。正廷紧紧攀着艺兴的胳膊,一下也不敢松开,口里盘算着明日要做的活儿:“明天年三十,咱家门口的红灯笼该挂起来啦,县衙门口的石狮纸红绸带都系上了...”他的官话向来有些不标准,咬不准字的时候不少,在艺兴听来却都是可爱的。他停下脚步看身边人绯红一片的脸,月光映着雪照进他的眼里,仿佛倒影出漫天的星辰闪烁。他微微笑了,伸手抚过他的脸颊:“家门口要挂红灯笼,房门口也要挂红灯笼。”正廷含羞带臊的白他一眼,自顾自的往前走,却被那人叫住:“还往哪走?到家啦。”他一抬头,才发现家门已然在眼前,下午才写的金粉福字安安稳稳贴在门上,正是艺兴的字迹。他闹了个笑话,顶着一张熟透的脸进门,刚放下手里的东西,便被那厚脸皮的家伙一把抱住:“咱们家今年也挂了红灯笼,明年随我回去,可好?”
他反手一拳便锤在那人身上,听他假做疼痛的一声闷哼,低声应他:“好。”

又是被考试和比赛追杀的一天,真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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